(三)遇(送你一朵花。...)_犯上攻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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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遇(送你一朵花。...)

  宁灼一声不吭,轻轻地一蜷身体,又牵扯到了腰间的伤,脸色剧变,疼得几欲破口大骂。这一腔愤怒驱使着他重新睁开了眼睛。

  他在“海娜”的医务室里,身旁是个女人。

  宁灼不大记得她的名字,依稀记得她是通过“调律师”主动联络了“海娜”,表达了加入意愿的。

  从业务水平上来说,是个有用的人。

  他勉力低头,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。

  上半身是光着的,半副肩膀上密密缠着雪白的纱布,作木乃伊状,怎么看怎么凄惨。

  宁灼疼得厉害,是以越发沉默,把一点点不适的声音都窒闭住,然后和着血咽下去。

  在他忍痛终有小成时,闵旻也回过头来,发现他已经睁了眼。

  “什么小孩”闵旻思考片刻,“啊,你说那个细路仔孩子小白”

  宁灼根本没问过小孩姓甚名谁,脑子又昏昏沉沉的,“小白”这个名字听着又像一只宠物狗的名字,他没能转过弯来“什么小白我问小孩。”

  俩人鸡同鸭讲了一阵儿,闵旻终于搞明白了“合着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”

  宁灼向来对自己的身体有病态的控制欲。

  他想试试看自己伤到了什么地步,撑着一边身体,摇摇晃晃地往起爬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那你就敢救”闵旻咂舌,“万一是有人故意给你下套呢”

  这样的例子在银槌市确实是屡见不鲜。

  拿弱者做饵,骗人去救,然后围而杀之,曾经有两个“白盾”警察就这样死于毒183贩的报复。

  闵旻并不知道宁灼曾经被绑架的事情。

  宁灼疼得厉害,索性把闵旻原本为他准备敷脸的冰毛巾咬进嘴里,专心致志地试图起身,含混道“你当我是什么日行一善的好人吗”

  他深知自己在地下世界里的风评,兼具阎罗王和卖183屁股的这两种极端特色,但没有一样能和“心慈手软”沾边。

  就算有人给他下套,也不会下这种类型的套。

  正在摆弄器械的闵旻听出宁灼的声音不对,扭过头来就看见他在乱动,怒道“要死啊你,给我躺下去。”

  上一个专属医师已经因为宁灼太不听话,活活给气跑了。

  闵旻作为他的第三任专属医师,还不大了解他的德行“流没了一大壶血了,你现在应该起不来,还能有躺不住的”

  宁灼“”

  宁灼难得被呛了一下,盯着闵旻生了两秒闷气,心里晓得她是对自己好,就不再继续犟嘴,闷声道“我去看他。”

  “你看他他好着呢。”闵旻牙尖嘴利,“他可比你惜命多了,该吃吃该喝喝的。把你和他同时放出去讨生活,小白搞不好还能活得比你更久点。”

  宁灼“什么意思”

  一是为了解答宁灼的困惑,二是为了能让他老实躺一会儿,闵旻为他弄来了基地外的监控。

  通过监控,宁灼看到了自己在昏迷后发生的事情。

  经过一番确认,少年托着他的身体,一点点挪下了摩托车。

  可他却并没有听宁灼的话,去“海娜”敲门。

 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,头也不回地大步逃开。

  宁灼眉毛一拧。

  闵旻在旁解说“多聪明的小孩儿啊。他根本没搞明白你到底是来救他的,还是另一个帮派来黑吃黑的。”

  宁灼不语。

  闵旻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。

  自从把小孩强行从绑架犯手里抢来后,自己对他说的话不超过三个字,涉及的肢体交流也并不多么美好。

  抄住腰就走不说,还有几次差点连车带他一起冲下悬崖。

  从小孩的视角来看,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  但这不妨碍宁灼默默气了个半死,感觉自己舍命救了个小王八蛋。

  他继续看监控。

  逃出十几步后,少年的步伐却放慢了下来,直到完全停下。

  他思考了十几秒,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又走了回来。

  他从宁灼腰间拔下了那只电183磁枪,掂在手里,做了个沉思和回忆的表情后,单手拎到了“海娜”入口的火山岩前。

  和这天外来物一样的巨大岩石相比,少年的形影是那样弱小。

  他一点都没有犹豫,闭上眼睛,对准火山岩扣下了扳机。

  灼热的致盲弹击打在了火山岩边缘,扯出瀑布一样耀眼的雪白光弧。

  在漫天的警报声里,少年干脆利落地把枪扔出三米开外,双膝张开,双手抱头,背对着火山岩跪了下来,确保让里面的人第一时间确定他没有敌意。

  他的眼睛微微抬着,盯着远处虽然昏迷、却始终不倒,把自己坐成了一座雕塑的宁灼。

  宁灼的心像是被谁轻轻捏了一下。

  他看出来了,小白不是真正懵懂无知的孩子。

  他分明是知道危险的,他也猜到宁灼带他来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。

  他有跑的机会,可他还是选择回来了。

  看完监控,宁灼没什么多余的表态“人呢”

  “傅老大带他洗了洗,顺带也搜了一遍。身上是干净的,没有身份证明,也没有追踪器之类的东西。他脖子后面被划了个口子当然这点小伤跟你一比不算什么。我简单包扎了一下,傅老大给他做了好吃的,现在人在禁闭室。”

  宁灼用目光询问她,为什么会在禁闭室。

  闵旻坦然地耸一耸肩“以防万一嘛。”

  宁灼深叹了一声“带我去。不,把他带来。”

  十分钟后,自称“小白”的少年被带入房间。

  宁灼一眼看出,他身上穿着的是自己过去的衣服。

  八成是傅老大拿给他的。

  妈的,他怎么还留着。

  可惜这衣服对小白来说不大合身。

  他发育得不早,并没有十三岁的自己那样高挑,头发刚洗过,是一款不大好打理的半长发型,发尾微微卷着,小绵羊一样,脖子上缠着一圈圈纱布,透着一层淡红的血色。

  宁灼身披病号服,冷淡地开口询问“叫什么名字”

  他轻轻地哼着自己的名字“小白。”

  宁灼“爸妈在哪儿”

  这样许久未见的坦诚关心叫宁灼颇不自在。

  只要人没死,那就是没事。

  “他们说,我再大一点,满了十六岁,他们就要送我到吉原街去挣钱啦。现在他们分我一口吃的,到时候就轮到他们吃我了。”

  他愣了一下,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绑架。

  小白耸了耸肩“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啦。”

  宁灼哦了一声,低头摆弄着自己没什么血色的手指,在轻描淡写间提了一个刁钻至极的问题“阿倍野区七街,那里的龙头是谁”

  这大概是他吃饭时完成的一样临时作品。

  小白干脆道“跟着你,总比跟着他们好一点吧。”

  不等宁灼有反应,他又迫近了几寸,一脸好奇“大哥哥,你的眼睛颜色好像和别人不一样。”

  宁灼有被绑架的经验,不得不在这种事上多想一层。

  既然小白无依无靠,更没有亲人可以拿钱赎他,不直接转手卖了避免节外生枝,带回去干什么

  今天他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,但他的精神显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,眼睛里带着点天然的、顾盼飞扬的神采。

  宁灼没听清“说话大点声。”

  宁灼望着他“你倒是聪明。”

  但小白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。

  小白不知道,也无可厚非。

  小白“我听他们说,想把我卖出去。”

  这一篇问答和试探进行下来,宁灼也没找出什么纰漏。

  宁灼冷了声音“不对。”

  这是宁灼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貌。

  “蛇信子”是下城区人对“蛇脑袋”的手下马仔的惯用称呼。

  宁灼观察了他的态度“你一点儿都不怕”

  小白口齿清晰、态度明确“死了。”

  细看之下,小白生了一双天生的笑眼“送你一朵花。等春天来了,我带你去看真的花,好不好啊”

  说着,他变戏法一样,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。

  宁灼还沉浸在思考中,随口道“嗯,你问。”

  宁灼手劲极大,握得太紧,小白的手腕因为吃痛而不住发抖。

  宁灼“”

  小白娓娓道来“阿倍野区七街的聚居区,和大家一起捡垃圾。一开始是妈妈带我,后来妈妈走了,就是爸爸带。爸爸死的时候,我已经能自己一个人活着了。”

  除非是报复,或是打算灭口,绑架犯不会把自己的意图和计划告诉被绑票的人。

  小白不仅有问必答,而且逻辑清晰,答案明白,并不东拉西扯地说些别的。

  这样的事情,在下城区的确是时常发生。

  “我知道这里是地底下。大哥哥,你不常晒太阳吧”

  他只好避开了他的问题,反问“你想留下”

  宁灼问“绑架你的人,为什么要把你拉到农场去”

  小白“就叫小白。”

  宁灼“那你之前和谁生活”

  “关我的事。”小白言辞恳切,伸手想去握他左手手腕,“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。能让我来照顾你吗”

  小白“嗯”

  让宁灼来看,他根本不像在垃圾场里长大的孩子。

  “读过书”

  至于痛不痛的,这问题太矫情,连宁灼自己都不会去想。

  奇怪的是,他仍然不逃不躲,直视着宁灼“我没说我是捡垃圾长大的。我爸妈死后,是垃圾场的叔叔爷爷养着我。”

  所谓“龙头”,就是这些混混的头。

  他眼皮也没眨一下,尾音还往上跳着,显然是半分悲痛也不见。

  宁灼尖锐道“那里是他们找好的落脚地。他们想要卖你,直接把你拉到黑市就行。”

  这是一朵用铁皮罐头剪成的立体小花,是介于蔷薇和月季之间的一种花,上面有人造水果罐头的糖水清香。

  小白不沮丧,也不自伤,仰着头,眼睛里晃着澄澈又带点狡黠的光“他们养我,我给他们挣钱,是应该的。可你救了我的命,你就比他们重要了。重要”

  他很认真地竖起了一根手指“一百来倍。”

  “当时怕。现在不怕。”小白坦坦荡荡,“当时我以为我会死。可现在是他们死了啊。”

  而且古怪的是,身体上的痛偏就在他问出这句话后毫无预兆地爆183发了。

  “捡到过一个学习机。广告很多,不过能用。”

  每个地方都盘踞着一些势力。

  宁灼皱着眉,很疑惑地反问了一声“嗯”

  小白见宁灼似乎没有别的可问了,就主动凑了上来“哥,我有问题想问。”

  听他语气轻松,宁灼微微摇了摇头。

  他乖顺地抬起头来,直视着宁灼,口齿也清晰了起来“小白。”

  这股精气神在死气沉沉的银槌市,是很罕见且珍贵的。

  在心里“这么”了半天,宁灼也不好承认自己还被哄得挺开心的。

  被夸的小白流露出一点骄傲的神气“对啊,我很狡猾的。我中途趁他们有人去上厕所,把看着我的人从后头拍晕了,还跑掉了一段时间呢。不过后来又被他们抓回去了。”

  “没见过,听说是个叫山口还是三口的人。他们从来不自己来,只叫蛇信子来。不过垃圾场他们也不太来,因为我们给不了多少钱,蛇信子也嫌脏。”

  在下城区,常有一些瘪三混混组成群体,横行霸道,是一群最喜欢从苦命人嘴里夺食的秃鹫。

  “细皮嫩肉的。”他紧盯着小白从稍长的袖子里露出的一小段光洁干净的皮肤,目光冷得像是带了小小的钩子,“捡垃圾长大的”

  宁灼感觉自己捡回了一只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小狗,牙口整齐,成色上佳,瞧着挺好,但鉴于尾巴摇得太欢,忍不住让宁灼揣测他在垃圾场里是不是也能这么左右逢源,哄得人这么

  因为稍有姿色,而被恩情或是亲情裹挟着走上那条道路的人比比皆是。

  宁灼“全名。”

  小白望着他,轻声道“你痛吗”

  洗干净了的小白长了一副能卖出大价钱的样子。

  “海娜”的人,包括傅老大,都知道宁灼是靠一口硬气顶着的。

  这一句描述倒是和宁灼初遇到他的情境对上了。

  这是他们的自称,但底层人更爱叫他们“蛇脑袋”。

  宁灼忍得面颊发白“不关你事。”

  宁灼默然。

  宁灼翻手,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手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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